□张东伟
在兴隆县陡子峪乡，有一座京津冀的界桩，矗立在三省市交界山区的一处烽火台旧址上，正中立着一座高1米的三棱柱体界碑，界碑正圆形的底座，被平分为北京、天津、河北三部分，3个立面分别对着北京、天津、河北，镌刻着北京、天津、河北字样，这就是1996年国务院在京津冀三省市北部交界的山上立的一块“三界碑”。“三界碑”下，以长城和山脊为界，接壤的分别是北京市平谷区金海湖镇、天津市蓟州区下营镇和河北省兴隆县陡子峪乡。站在“三界碑”处，一脚踏三地，环视四周，美景尽收眼底。
十年前，我调到兴隆工作。一次调研来到“三界碑”前，随行者手指着在山坳里若隐若现的村庄介绍，这里分别是三个村，一个是北京市平谷区金海湖镇红石门村，另外有两个前干涧村，一个属于天津蓟州区下营镇，一个是属于兴隆县陡子峪乡。一位兴隆前干涧村的村民风趣地说：“俺们村离北京、天津太近了，早晨山上遛弯就溜达到了天津，下午遛弯可能就到了北京，一天逛遍‘京津冀’再正常不过。”
那段时间，从乡里干部和村民口中，听到最多的就是位于“三界碑”下的兴隆前干涧村村主任刘海燕。她原本是山下龙门村的姑娘，20世纪80年代初，嫁到前干涧村，当时是骑着毛驴翻山越岭被迎娶过去的。刘海燕和丈夫都很有经济头脑，勤劳、肯吃苦，结婚后走出大山，在天津蓟州白手起家，从打工学徒卖苦力，到养大车跑运输，逐渐开起加油站和饭店，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刘海燕致富不忘家乡，年过半百后毅然重返村里当上村主任，自己垫钱带领村民找水、修路、发展农家乐。
兴隆县森林覆盖率高，雨水充沛，我一直觉得兴隆乡村是不会缺水的。然而到了前干涧村才知道，这个村竟然还存在严重的村民饮水问题，一直“靠天吃水”。村民家的房檐下大多斜吊着一根从中间立切开的铁皮管，当作接水槽，雨水流下来后，将顺着水槽和与它连接的胶皮管道流入一个水窖，再加上冬天收集雪水储存，才能勉强支撑一家人用到第二年雨季，断顿时不得不从邻村——同名的天津前干涧村买水。村民十天半月不洗脸、不洗脚是常事。
刘海燕回村后，下决心要让乡亲们不再喝“房檐水”，一定要在村里打出水井来。但她的“找水之旅”却异常艰辛，村里没钱，她就先垫上，一打就是7眼井。前5眼井最深的打到540米都没有出水，打井队的人都不愿意干活了，但刘海燕还在坚持。2015年，倔强的刘海燕花了两万多元请了专业人士做物理探测，最终在山顶选定了位置，用更为专业的水钻开始打第6眼井，可还是没有打出水，眼泪却止不住夺眶而出。她还不死心，怀着全村人的期待，决定再试一次，“下多大气力也得打出来！”苍天不负苦心人，2015年11月25日，那天下着大雪，第7眼井打到350多米时终于流出清澈的山泉水。那一刻，刘海燕高兴得像个小姑娘手舞足蹈，前干涧村正式结束几百年来用水窖贮存雨水的历史。
前干涧村是陡子峪乡最偏远的村，是个“死葫芦头儿”。老百姓去乡政府办事，孩子们去乡中上学，必须坐车绕道天津蓟县、北京平谷，需要走70多里路。闭塞的交通，使这里远近闻名的农产品很难卖出好价钱，甚至烂在家中。只有打通前干涧、龙门两村之间的重山阻隔，修一条路才能彻底解决前干涧村出行难题。
村里没有一分钱，更没有外人愿意搭钱修路。刘海燕决定带领乡亲们在打井的同时开始修路。她又自己垫资200多万元，把自己家的钩机、铲车等全部开到了工地上，并且几乎天天在工地盯着。经过一年半的时间，在村民的支持和共同努力下，长6公里、宽7米的前龙路（前干涧到龙门）水泥路面建成了，曾经只能骑毛驴上山的破旧石子路终于通了汽车，这条路将京津冀三地公路连在了一起。
刘海燕还带领村民栽果树、建果园，如今每到秋季，从“三界碑”旁的山顶望下去，云雾缭绕，满眼翠绿，兴隆前干涧村的层层梯田里，一棵棵麻梨树、核桃树、山楂树挂满果实。
有了水，通了路，刘海燕学习借鉴其他村经验，和丈夫率先在村里盖起一座高标准的农家院——她要“给乡亲们打个样”。在她的示范带动下，村里有不少农户也跟着开起农家院。村里还和“三界碑”下的各村共同组建旅游联盟，建起“三界碑”旅游环线，抱团发展。他们还找了一家旅游公司，从北京发车，把游客送到各村的旅馆门口。交通便利了，信息通畅了，村里的不少剩余劳动力都能就近到北京、天津的农家院里打工，每天至少有100多元的收入，基本实现了“人人有活干、家家有钱挣。”刘海燕被评为“最美兴隆人”，她的事迹和“三界碑”一起频繁登上了媒体，在当地家喻户晓。
在兴隆工作的那几年，我们积极宣传“三界碑”，让“三界碑”逐渐走进公众的视野，甚至成为研究京津冀协同发展绕不开的具象，成为周边关注的网红打卡点，各级政府部门和无数的社会有识之士更加关注和支持这里的发展。
原来“三界碑”附近居民的手机打电话需要漫游费，为落实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中国三家基础电信企业取消京津冀手机漫游费和长途费，困扰多年的问题得到解决。为满足三地群众公共出行需求，“公交车一卡走遍京津冀”出行模式初步形成，使用京津冀互通卡可在三地城乡的公交、刷卡乘车，并享受当地乘车优惠政策，陡子峪乡的村民到北京、天津打工，如同在家门口挣钱一样方便。
站在“三界碑”，可以看到蜿蜒远去的长城残墙，回望古长城历史变迁。随着“三界碑”成为“网红打卡地”，“三界碑”下的京津冀三个山村联系越来越密切，实现乡村旅游一体化发展，游客越来越多，日子越过越红火，“三界碑”下乡村苦涩的故事在京津冀协同发展中成为回忆。如今，依托协同发展好政策，“三界碑”下三村旺，村民的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