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振胜

二愣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童年的时候，舅舅家就在他家房后。

舅舅在外村镇上当兽医，每月都有收入，所以他家在当时算富裕户。2013年，舅舅如愿开办了自己的兽医站。他继续在原单位上班，兽医站则由大学毕业返乡创业的儿子门栓打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勤劳智慧的中国人大踏步走进了新时代。

这天傍晚，二愣应邀来到舅舅家。炫目的彩色光影下早已备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放着一大瓶泡着各种“杂耍儿”的白酒。

舅舅指着桌子上的美味介绍说：“二子，这篮子挂着白霜儿的蓝莓，个儿大又甜，是村东头老赵家近十年才在暖棚里试种成功的新品种。这盘子烤羊排，是村西头老李家现烤好了送过来的……今儿这满满一桌子饭菜没出咱村就置办齐了，你看多省心！我重点要说的是，这都是你这个村支书的功劳啊！”舅舅对着二愣竖起大拇指。

二愣把舅舅的手撩下来，傻笑着说：“舅舅，您有给我‘戴高帽’的嫌疑，是不是有事吩咐啊？”舅舅的心事似乎一下子被二愣揭穿了似的，脸上不自在地掠过一丝红霞。

舅舅几年前退休后，帮助门栓为附近村庄的家禽家畜继续看病，兽医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舅舅的院子已经不能满足络绎不绝的患病禽畜的看病要求，于是准备找块大点的地方盖个大一些的兽医站。舅舅看准了家前面的大坑，想把大坑填到与自家院落一样高，在上面盖一座较大规模的兽医站。

舅舅清楚，虽然大坑不是耕地，但仍然属于村集体所有，不能私自垫土据为己有。想和二愣商量填平大坑盖房的事，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直说，只和二愣推杯换盏。

喝得差不多时，妗儿为二愣剥开一只大闸蟹，将蟹黄朝上，轻轻放进他的餐盘，兴奋地对二愣说：“二子，你舅想盖个稍大点的兽医站，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儿。他相中了咱家院儿前面的那个大坑，想花些钱雇人把它填平，在上面盖个兽医站，也算是废物利用。”

二愣心想：大坑虽然不是耕地，但在村里可不是吃闲饭的。村庄就是一个小的生态系统，大坑是这个系统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可不答应舅舅和妗儿，二愣回绝的说辞咋就这么难出口呢？

妗儿见二愣低头不语忙疑惑地问：“二子，你半天不吱声，是有难处？我们可没给你出难题儿吧？主要那个大坑闲着不也浪费了不是？再者说了，扩大兽医站规模也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周围的老百姓，这都不行吗？”

舅舅和妗儿一起眼巴巴地望着二愣。二愣不敢抬头，也不敢与他俩渴望的目光对视，沉默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舅舅，妗儿，这个大坑还真不能答应你们填平盖房。”

舅舅显然很失望，他将目光转向别处，不自觉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儿。妗儿听到二愣拒绝了他们，脸即刻变成了酱紫色，她强压住心中怒气，故作平静地说：“你忘了平时你舅怎么对你的了？现在你出息了，手中有权利了，怎么着？这么个没人要的破坑我们想填平，你至于这么为难吗？”

“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们那个破坑，填平一个破水坑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事？至于这么严重，我看你这是小题儿大做！”妗儿说话的语气变得生硬，嗓门也提高了不少。

“妗儿，一个村子就是一个小气候。您忘了前几年下大雨，邻村的水没地方排，结果全村滞积的雨水没过了膝盖，好几家的老房子都塌了。”二愣耐心地跟舅舅和妗儿解释。

妗儿越听越来气，气哄哄地对二愣吼道：“得了，我的大外甥，我的好书记，甭给我讲这些大道理。这酒你们甭喝了，你赶紧给我‘土豆搬家’！”话音未落，妗儿双手用力一掀桌子，满桌子的菜肴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回到家里，二愣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过了两三天，二愣感觉妗儿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于是再次登门。他坐下来，给妗儿倒了一杯热茶，双手端过去，微笑着说：“妗儿，您就不要跟外甥计较了，上次是我说话欠妥，让您生气了，这次外甥给您道歉来了，您就不要生外甥的气了。”

妗儿没有接茶水，而是执拗地将身体扭向一边，背对着二愣。二愣知道妗儿还在生他的气，耐心地劝导说：“妗儿，大自然是有生命的，不能随意扼杀它们的生命啊！破坏大自然，我们会得到报复的，这样的教训还少吗？”

妗儿转过身，面对着二愣气愤地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个破水坑能有啥用？白日黑夜咂摸着你说的话，又联想到这些年村子的过去，感觉你说的也有理儿。其实大坑的事儿我早想通了，你妗儿不是个糊涂老太太，我就是生你的气。你在村上主事，家里就一点光也沾不上？”妗儿感觉有点委屈，再次质问二愣。

舅舅抬起手，用力拍了拍二愣的肩膀，不好意思地说：“这些天你妗儿的工作我做得差不多了，她只是故意气你玩儿，你不要上她的当。好了，这件事咱们就此打住，今后我们绝不做破坏生态系统的事，保护好咱们美丽的村庄。”

“就你会说，这一辈子好人都让你做了，孬人全让我做了。今儿个我也做回好人吧！二子，你爷儿俩慢慢聊着，我给你们炒几个下酒菜，今天接着喝。妗儿那天掀桌不对，今儿个算是对你的补偿。”看到妗儿思想终于转变了，二愣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舅舅和妗儿明白了大坑的作用，打消了填坑建房的念头。在二愣的建议下，舅舅和门栓分别在邻村租了几个门脸儿，开了几家分店，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老百姓给禽畜看病难的问题。

如今的村里，天蓝水绿，鸟语花香，新时代下的新农民共同携手一起走向美好的明天！

（作品刊载时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