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泽源
他塑,是外界对个体的评价、塑造与赋能。正如《文心雕龙》所言:“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一个人的价值往往需要借助他者的视角才能被完整呈现。
历史长河中的他塑力量。 中国古代的“干谒文化”堪称他塑的典型范式。唐代诗人王勃的《滕王阁序》本是即兴之作,却因文坛泰斗阎伯屿的惊叹与传播,使滕王阁成为千年文化地标。若没有这番他塑之力,或许“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绝唱将湮没于历史尘埃。无独有偶,李白的《与韩荆州书》以“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开篇,正是深谙他塑之道的智慧。这种通过他人实现价值跃升的模式,在科举制度下更演变为“行卷”传统——士子们将诗文投献名流,期待获得推荐与认可。
现代社会中的他塑机制。当代社会的他塑已形成完整产业链。哈佛大学研究显示,拥有优质推荐信的申请者录取率提升47%,这印证了社会学家布尔迪厄的“象征资本”理论——他人的认可本身就是一种可转化的资源。旅游业更是他塑效应的集中体现:张家界因电影《阿凡达》取景而游客暴涨300%,敦煌莫高窟通过数字复原技术吸引全球关注,无不彰显他塑对价值的放大效应。
他塑的双刃性反思。然而,过度依赖他塑可能陷入标签化陷阱。战国时期“买椟还珠”的寓言早已警示:楚人精心雕饰的木匣让郑人忽视了真正的珍珠。当今留学市场中,部分机构炮制背景提升项目,助申请者虚构经历,恰如《围城》中克莱登大学的文凭闹剧。更值得警惕的是饭圈文化下的偶像塑造:资本通过数据造假、人设营销打造的顶流,往往在褪去滤镜后暴露出德不配位的本质。
自塑,内核的锻造与精神的涅槃。如果说他塑是机遇的馈赠,那么自塑则是生命的修行。王阳明在《传习录》中强调:“人须在事上磨炼,做功夫,乃有益”,道出了自塑的本质——在持续自我革新中实现生命境界的升华。
自塑的三重境界。认知觉醒:霍光的成长轨迹颇具启示。初入仕途时,他仅是凭霍去病之弟的身份获得汉武帝垂青,但在经历巫蛊之祸、辅佐昭帝的政治实践中,逐步锤炼出“沉深详审”的政治智慧。正如苏轼所言:“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这种从依赖他塑到主动自塑的转变,正是认知觉醒的体现。能力重构:宋代文学家欧阳修的故事更具典范意义。幼年丧父、家贫无纸笔,他以荻画地习字;科举及第后仍坚持“三上”(马上、枕上、厕上)读书法,终成文坛领袖。这种持续自我迭代的能力,恰如现代管理学中的"反脆弱"理论——在压力与挑战中强化自身韧性。精神超越:王阳明龙场悟道的经历最具哲学深度。被贬蛮荒之地,他于石棺中静思七日,终悟“心即理”之道,完成从外在求索到内在超越的蜕变。这种精神自塑,与海德格尔“向死而生”的存在主义哲学形成跨时空共鸣。
当代自塑的实践路径。神经科学研究表明,人类大脑具有终身可塑性(Neuroplasticity)。故宫文物修复师王津的经历恰为注脚:从学徒到“大国工匠”,他在四十载春秋中通过3D建模、材料化学等新技术不断突破传统技艺边界。这种“动态自塑”模式,正暗合《周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的古老智慧。
辩证统一,自塑与他塑的共生之道。真正的成长智慧,在于把握自塑与他塑的辩证关系。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评韩信“成败一萧何”,既点明他塑的重要性,也暗含对自塑不足的批判——若韩信能如张良般功成身退,或许可避免未央宫之祸。
历史镜鉴中的平衡艺术。贾谊的悲剧最具启示意义。汉文帝“夜半虚前席”问策,足见对其才华的认可(他塑);但其“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苏轼语),终因自塑缺位导致抑郁而终。
青年成长的实践启示:
筑基期(15-25岁):当效法王羲之“池水尽墨”的专注,在专业领域深耕自塑。
突破期(25-35岁):需兼具毛遂自荐的勇气(他塑)与“博观约取”的积淀(自塑)。
升华期(35岁后):宜追求张载“为天地立心”的境界,实现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
抟风击水的生命自觉。“三千水击金鳞起,九万风抟紫翼张”,这副化用《庄子》的联语,恰是自塑与他塑关系的诗意写照。
(作者单位:北京十一学校——亦庄实验中学 102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