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建军
海拔两千多米,夏天气候异常,冬天人迹罕至,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戎喜民夫妇作为驼梁国家自然保护区驼梁的“护林员”,已经在这里坚守了十五个年头。
十五年来,先后有41位同事跟戎喜民夫妇做搭档,但这些同事最短的在山上待了一个月,最长的待了两年,最后都因为条件太苦而返回山下。而戎喜民夫妇依旧坚如磐石。2023年,戎喜民夫妇荣登第一季度“中国好人榜”。
一
天刚蒙蒙亮,戎喜民就已攀上驼峰峰顶。虽说山路蜿蜒崎岖,但对他来说毫不费力。每天两次往返20公里的山上巡逻,已是他的家常便饭。
在山顶上稍事休息,他从背包里拿出照相机,选择好角度,按下相机快门,拍下了今天第一幅驼梁早晨图。这时,苍茫的驼梁还未醒来,笼罩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中。
今年52岁的戎喜民是驼梁保护区的护林员,他的爱人施树芳是云顶管理科副科长。十五年来,他们就坚守在这海拔2000多米的高峰上,呵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驼梁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处于晋冀两省交界处。原来,由于属于两省交界,人迹罕至,核心保护区植被遭到破坏,狩猎现象时有发生。为改变驼梁乱象,再现云顶草原的原始风貌,2009年,30多岁的戎喜民接受重任,与爱人一起,自带被褥、自备生活用品,毅然登上了海拔两千多米的驼梁顶峰,从此在这里安营扎寨。这一守,就是十五年。
戎喜民夫妇主要负责驼梁景区动植物保护、护林防火、环卫清理、设施维护。早出晚归、夜以继日、顶风冒雪……十五年里,除了一日三餐和睡觉时间外,戎喜民每天要徒步往返20余公里,在绵延河北、山西两省和平山、灵寿、阜平、五台四县的山峰之间巡逻,沿途的10多个制高点都是他们驻足瞭望的“领地”。
“河北好人、2021‘感动省城’十大人物、2022感动河北年度人物、2023年中国好人……”在外人眼里,戎喜民夫妇有着诸多光环。
但见到戎喜民,他依旧朴实,依旧那身打扮,一顶已经褪色的灰色鸭舌帽,一件工作服已显破旧。个子不高,略带驼背的他站在面前,坦诚笑着,带着山里人的憨厚。
二
夏日的驼梁,气候凉爽,山谷里流水潺潺,飞瀑激荡,云顶草原更是白云缭绕,遍野花毯。驼梁景区也进入一年中的旅游旺季,此时也是戎喜民夫妇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因为此时的他们不仅要保证防火安全,还要维护景区秩序,处理突发状况。
“不要采摘花草,乱扔垃圾,小心草中有毒蛇。”这是戎喜民夫妇每天用扩音器喊得最多的话。
帮着走失的孩子寻找家人,引导迷路的游客下山,常常忙得贪早恋黑,而戎喜民夫妇却总是乐此不疲。
只要有人上山,不管是徒步穿越者,还是当地百姓,他们都毫不留情,坚持没收火种,及时劝阻并全程护送返回,避免隐患发生。
景区巡逻,成为戎喜民夫妇的日常,即使遇到大风和雷电天气,也要坚持。有时,半夜醒来也要往山上望一望,才安心入睡。
“爱人小我两岁,两个人的生日都在8月份,每到生日,我俩一块儿巡山,一块儿在林间捡些柴,一块儿回来做饭,然后小饮几杯,相互祝福……”戎喜民淡淡一笑。
在峰顶,再次见到戎喜民,笔者和他攀谈起来。
对戎喜民夫妇来说,夏天是最美丽的时光,站在云顶草原,可以欣赏着茫茫林海,似锦繁花,有时还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每年进入10月份,保护区也进入了防火期。这么大的山场,仅有两个人,生活当然是孤寂的。在云顶草原长期驻守,戎喜民夫妇对这座山的热爱甚于常人。业余时间,戎喜民学会了摄影。他渴望通过照片和视频来展示驼梁顶峰的自然风光,让更多人走近驼梁,爱上大自然。
戎喜民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一一让我看他拍下的风景,“您看,这是前天的,雨后彩虹,太阳透过云翳照在山上,金光万道;这个是晴天的,白云缭绕……”
戎喜民勤奋好学,只要有摄影师上山,就会悉心求教。2019 年,景区还专门给戎喜民配备了相机和电脑,他拍摄的照片也登上了新华网、人民网等各大媒体。
三
冰天雪地,寒风刺骨。艰苦的工作岗位,让戎喜民夫妇脸上挂满了岁月风霜。
因这里的草甸地域广阔平坦,又位于海拔两千多米高的山峰顶部,因而被称为云顶草原。到了冬季,冰雪覆盖,遍布驼峰上大片的森林草原便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变成了白茫茫的林海雪原。
驼峰上冬季漫长,积雪时间长达7个月。除了体能上的挑战,戎喜民夫妇还随时面临食物短缺的威胁。而他们就是坚守在这样的环境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全长20公里的巡视路线,都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山梁上,每次巡护,都要步行4个小时左右。一年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踩在冰雪之上巡山护林的,数不清摔过多少跟头,身上划出多少道口子。
进入冬季,封山期长达大半年时间。山溪结冰,阻断上山路,戎喜民只能独自一人在山势陡峭的密林绕行巡逻。为了防滑,戎喜民经常刨开冰雪,挖些沙土撒在危险的路段。冬春季节,摔跟头是家常便饭。遇到冰冻坡陡,即使冰爪和沙土也都起不了多大作用。日久天长,戎喜民练就了一身不惧摔打的过硬功夫。因积雪厚,摔倒了再爬起来,拍打拍打粘在身上的雪花,继续巡逻。
戎喜民一家的日常生活物资,诸如蔬菜、柴米油盐和洗漱用品等,都要自己背到海拔高达两千多米的住所。冬季缆车停运,往返一趟徒步20多公里,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一路上摔无数次跟头。
一次巡逻中,戎喜民不慎陷入了路旁冰洞。他几经周折,从冰洞往外爬,几次到达洞口,但脚下一滑,又掉了进去。因处于半山腰,手机没有信号,叫天天不语,叫地地不灵,戎喜民知道,要爬出冰洞,只能靠自己。最后,戎喜民硬是用尽力气,用冰爪捣开冰层,砸出几个脚踩的小坑,才爬上来,得以脱身。
这一次,让戎喜民长了记性,他把路边几处冰洞都做了记号,路过时尽量绕行,避免再次陷入进去。
四
爱人哭了!这一次,戎喜民的爱人施树芳真得伤心了。
屋外就是零下20多摄氏度的雪原,一墙之隔的小屋内,每到冬季,一直是热气腾腾,其乐融融。2017年初冬,山上一直飘飞大雪,出奇的寒冷。
在戎喜民夫妇值守小屋内的墙壁上,因为老化开缝,厚厚的结上了一层冰溜子,闪着冷光。房屋经过几年的风侵雨蚀,墙壁保暖效果更差了。清晨起来,寒气直逼屋内。
戎喜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边轻声细语安慰爱人,边加紧往炉膛里填木柴,把一壶热水煮得热气腾腾。
“条件太艰苦了,受不了啦!”施树芳看着驼下腰背的爱人,心疼得眼泪直流。
“就是怕冬天的寒冷。管理处十分关心我们的生活,他们知道后,立即派人上来,把房屋四周加固了保暖层,把房顶加厚,保暖效果好多了。这样,爱人也高兴了!”戎喜民憨憨地笑着,山上的苦,从他口中说出,一直是轻描淡写。
戎喜民夫妇值守的小屋,是在他们上山之前所建,当时是游客的避雨场所,仅有18平方米。2017年,由于小屋老化有裂缝,保护区对值守小屋进行了扩容装修,装修后,小屋面积达到了30多平方米。提起小屋,戎喜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山顶的生活艰难,即使日常用水也要下山到500余米的地方挑,若遇到极冷天气水源结冰,就只能用开水反复浇淋至冰块融化。
冬春两季,驼梁气候异常恶劣。每到太阳落山,山顶的温度会迅速降到零摄 氏度以下,大风呼啸着冲进单薄的门窗。这时,取暖用的炉膛烟囱中的浓烟,就会被大风堵回屋内,老戎和爱人总是被呛得咳嗽流泪,只好敞开房门放烟。外有寒风凛冽,屋内浓烟扑鼻。
冬天一下雪,因为路滑取水困难,他们有时也就地化雪。将取回的干净冰雪放在锅里化成水,饮用,做饭。
在冬季,在这孤寂的峰顶,戎喜民夫妇也要找到自己的乐趣。
雪天里,时不时会有找不到食物的小动物来到他家“寻求帮助”,戎喜民总会把自己两口子都舍不得吃的食品拿出来给它们。每年冬季,总有十几只野猫来到小屋做客,戎喜民夫妇总是拿出食品,投喂它们,让这些小动物安全过冬。
在戎喜民夫妇心里,这些小动物都是他们相依为命的邻里。
五
由于长期的饮食不善,一次,妻子施树芳在岗位上突然晕倒,幸而发现及时送进医院。但在医院仅仅住了三天,他俩就回到了山上。这不是心疼钱,而是担心自己离开了,云顶草原谁来守护。
施树芳是云南人,不太爱吃荤,但能吃些鱼肉。在山上过春节,戎喜民总要在山下买好鱼,背到山上。除夕夜,让爱人尝上几口。看着爱人小心翼翼吃鱼的样子,戎喜民像初恋一般兴奋。
“我们的工作用六个字来概括,就是冬春难,夏秋忙!”说起驼梁,戎喜民脸上有着止不住的激动。
“冬春难,难就是责任。因为冬春季节草木枯黄,落叶堆积,天干物燥,这两个季节的护林防火尤为关键,游客也少,也怕动植物被人伤害。夏秋忙,夏秋是旅游旺季,安全、卫生、云顶管理处综合管理,还有临时安排的其他任务……”戎喜民嘿嘿笑道。
站在驼梁顶峰,面对苍茫大山,戎喜民黑红的脸膛,皱褶如刀刻,神色凝重,目光深邃,活脱脱一尊“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