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花勇
阜平的山山岭岭、县城乡村,生长着许多许多的槐树,姑且称之为“槐乡”也不为过。
春夏之交,槐花陆续开放。从县城出发,向南约二十公里到城南庄;然后,折向西约二十公里到马兰村;再向西行十公里,便到了阜平西南边界的三官村。这条路,我不知走了多少遍。从土路走到柏油路,从少年走到成年,从家乡走到他乡,从春雨走到冬雪,无论好走难走,无论坎坷平坦,我都喜欢这条路,尤其是在五月份,这条路最美。
沿途山上,槐花盛开,时而郁郁葱葱,时而零星点缀,无论疏与密,都不失和谐与美。槐香随胭脂河水流淌,随太行山风飘荡,而这条路在槐林中、在槐香里蜿蜒,盘旋,穿梭,的的确确是一条“百里槐香路”。
站在菩萨岭上,漫山槐花竞相开放,从晨曦开到傍晚,从山巅开到沟壑,那一串串白里泛着微黄、风铃般的小花朵,正积极努力地向蝴蝶、向蜜蜂、向山峦、向微风、向游人、向世界,展示着自己的美丽与动人。
菩萨岭的山脚下,就是城南庄晋察冀边区革命纪念馆。看着漫山遍野的槐花,追忆那段峥嵘岁月,革命烈士曾用鲜血染红的大地,如今正开出圣洁的、和平的、希望的花朵,似是在祭奠英烈忠魂,代他们看如今之阜平、盛世之中华。
从城南庄一路向西直到马兰村,山路绵延二十余公里,读高中时沿线曾经有许多石材厂,路面积了一层白灰。槐树的枝干上、小小的叶片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暴露在灰尘之中的槐花也无奈地低垂着,不敢呼吸。远望胭脂河水,俨然就是灰白色。
然而,变化既像疾风骤雨,又如春风细雨。大概从2017年开始,道路沿线所有的石材厂都停了,县里统一规划集中发展。道路两旁陆续变成了种植园区,有苹果园、樱桃园、葡萄园……原来一路尘土飞扬,现在却是“绿色长廊”。
沿着城南庄至西阜高速引线行驶,到大岸底村拐弯儿,进入新修的乡道柏油路,直通马兰村。虽然山上多裸露的花岗岩,但在岩缝里或有些许土壤的地方,依然生长着槐树。他们或许因为没有充足的营养,长得不够高大,不够直溜儿,甚至有些就如同矮小的灌木,但它们依然开出甜蜜的花朵,引来成千上万只小蜜蜂到这里赶花期。
如果说这条路是一串槐香四溢的“项链”,那么麻棚村、马兰村一定是点缀在这串“项链”上最漂亮的“宝石”。
掩映在槐树林中的马兰村,是第一部《毛泽东选集》的诞生地。抗日战争时期,人民新闻家邓拓曾带领晋察冀日报社驻扎在这里,创造了“八匹骡子办报”的奇迹。他的大女儿邓小岚就是在抗日战争最紧张、最艰难的时候,出生在马兰村附近的易家庄村。从2004年开始,邓小岚就经常回马兰,义务给马兰的孩子们上音乐课,并组建了“马兰小乐队”。2022年,以“马兰小乐队”为基础班底成立的“马兰花儿童声合唱团”,登上了北京冬奥会开闭幕式的舞台,为全世界唱响了《奥林匹克颂》。
从马兰村到三官村,需要翻越庙沿岭这座高山。道路盘旋而上,到了山顶又陡然而下,其危、其势并不亚于阜平著名的“七十二道拐”。但这里并不是花岗岩地貌,山上土层深厚,植被茂密,尤其是一片片的槐树林挺拔俊秀,从岭东绵延到岭西,若不是这一条如卧龙一样匍匐在山间的盘山公路。道路上方与下方的槐树树冠几乎要连在一起,路面上已经铺了一层掉落的槐花,树尖上新开的槐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玲珑剔透。低处的槐树枝斜伸到路面上来,一串串花骨朵煞是可爱。
槐树具有极高的经济价值,在槐树林里生活的人们,对槐树充满了敬畏。爷爷曾告诉我:“槐花就像元宝,一串串槐花就是一串串铜钱。所以,人们说‘门前种槐,升官发财’。”
如今,三官村这个阜平西南最偏僻的山村,正是沿着脚下这条崭新的大道,整体搬迁到了阜东新区,过上了崭新的生活。人们不再肩挑背扛贫苦度日,不再用木柴烧火做饭,孩子们也不用再走山路去上学……
站在群山之巅,向东望去,这条“槐香路”蜿蜒盘旋在太行山上,穿梭在槐树林中。曾经,这是一条布满荆棘、崎岖险峻的革命追梦之路,一代又一代人沿着这条路奋斗,前进;如今,这是一条宽阔平坦、充满希望的绿色发展之路,正带领老区人民从贫困走向富裕,从落后走向振兴!
(作品刊载时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