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军
多年之后,陈彦娴还时常想起她和同事们去联合国领奖的事情。她说,那段特殊的经历她永生难忘。
这一天,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内人头攒动,高朋满座。来自世界各地,操着不同语言的人团聚一起,共同探讨着世界环境和保卫地球的议题。这一天陈彦娴和刘海莹、于士涛走上主席台,当他们从联合国副秘书长手中接过“地球卫士奖”奖杯时会场上响起了热烈掌声。
陈彦娴代表塞罕坝机械林场发表了获奖感言。她说:我代表三代塞罕坝人来领奖,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描述。在今天的中国,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重要理念家喻户晓。它通俗而深刻地讲清楚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塞罕坝人植树造林的故事印证的正是这样一个道理。如今的中国,还有许多像塞罕坝一样的绿色奇迹正在让古老的中国变得更加生机盎然。地球卫士奖授予塞罕坝,将激励我们去创造新的绿色奇迹,也将激励更多的中国人行动起来,争当地球卫士、环保英雄。地球这个我们共同的家园一定会在这种激励与行动中更加和谐,更加美丽。
会议期间,埃里克·索尔海姆主任同她交谈了很多。在巨大的栓皮栎下,在馥郁的肯山兰旁,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人围在一起交流着颁奖会上的议题,有人甚至跟三个塞罕坝人探讨起在荒山沙地上种树的方法。
陈彦娴心情异常兴奋,即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依旧不能平复激动的心情,几次站在玻璃窗前遥望外面的风景,不时想起心事:“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会走出国门代表国家到联合国来领奖!没想到当年选择上坝栽树竟有这样的结果。”
望着院子里那些陌生的奇花异草,她的眼睛湿润了。“哦!人啊!一定要有主见。”眼下她又回想起当年上坝那会儿的事情。“原本说好的七姐妹一起上坝,连合影都照了,到最后还是少了一个。虽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最后打退堂鼓也怪可惜的。倒不是上坝当林业工人就好,问题是自己确定的志向就不应该轻易放弃!”想到这里,老人叹息一声,心底再次泛起波澜。
接着,她的心思又回到了家乡的山水间,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曾经跋涉过多少回的吐力根河,那是一条河北省与内蒙古自治区的界河,也是滦河的源头,河水绿得发蓝,细鳞鱼真多啊!
她又想起马蹄坑会战时留存下来的那片森林,面前浮现出同自己一起上坝的五个姐妹的脸庞,还有王尚海书记、刘文仕场长,和自己处过对象却最终没有走进婚姻殿堂的陈木东。老人轻轻地哦了一声,之后坐回到沙发上去了。
第一代创业者大多已经去世,活着的人没几位了。想到这里,陈彦娴有些伤感,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说,“我这一辈子选择上坝就对了。即使我们这些人没了,我们栽的那些树还在。即便它们被砍伐,结出种子繁育的后代也会一代接一代地在塞罕坝阻挡风沙。”
“终于苦尽甘来!”陈彦娴自言自语起来,“那些艰苦创业的日子已经远去,如今我们坝上的生态环境有了巨大改变。与五十多年前相比,白花花的沙山不见了,满世界都是绿色的海洋。林场里的人最不愿意提火字,人们最怕失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造起来的林子一把火烧了?可得把我心疼死!正因为这样,本是用来监视森林火灾的瞭望哨儿,外人叫它望火楼儿,林场里的人却给它们起了‘望海楼’的名字。哎!说来也对,林海不也是海嘛?”
“有一百多万亩森林的庇护,坝上坝下如今大风天少了,雨水多了,河水清了,气候也比过去暖和多了。经常听到林场人说在什么地方发现了野生动物,獐子、狍子、黄羊、野猪等野生动物又重新回到了林间。黑琴鸡、天鹅、白鹭等野生鸟儿也多了。”
“最让人满意的是林场逐步改善了职工的住宿条件,改‘先治坡后治窝’为‘既治坡又治窝’,近些年林场在围场县城先后盖了两个小区作为职工公寓,职工的住房条件得到改善。楼房里全部安装了暖气设备,天儿再冷也不怕了。老工友们见面聊的最多的是过去冻坏的老寒腿好多了。工资翻了多倍,大伙儿都感觉到生活幸福美满。哦,真是享福了啊!”
这一刻,陈彦娴老人仿佛听见了广场舞的音乐声,她从沙发上站起,脚跟儿不由自主地颠了两下。作为老年舞蹈队队长,陈彦娴常年带领大伙儿跳广场舞。如今离开围场好几天了,老姐妹们想我了没有?人老了,就要做老人的事,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当下,陈彦娴的耳畔响起了东北大秧歌的鼓点儿,心中幻化出老姐妹们踩着锣鼓点儿摇摆身子的模样,会心地笑了。
塞罕坝是蒙汉合璧语,意为“美丽的高岭”,它位于河北省最北部的围场境内。历史上这里曾是水草丰沛、森林茂密、禽兽繁集的天然名苑,辽金时期被称为“千里松林”。清朝后期由于国力衰退,日本侵略者掠夺性的采伐、连年不断的山火和日益增多的农牧活动使这里的树木被采伐殆尽,大片的森林荡然无存。到解放前夕,塞罕坝由“林苍苍,树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皇家猎苑蜕变成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沙起好荒凉”的沙地荒原。
1962年,为了改变“风沙紧逼北京城”的严峻形势,林业部决定在河北北部建立大型机械林场。建设者们听从党的召唤,在黄沙遮天日的荒漠沙地上艰苦奋斗、甘于奉献,成功培育出世界上面积最大的人工林,创造了荒原变林海的人间奇迹,用实际行动诠释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铸就了牢记使命、艰苦创业、绿色发展的塞罕坝精神。2014年,河北塞罕坝先进群体荣获“时代楷模”光荣称号。2017年,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对河北塞罕坝林场建设者感人事迹作出重要指示指出,55年来,河北塞罕坝林场的建设者们听从党的召唤,在“黄沙遮天日,飞鸟无栖树”的荒漠沙地上艰苦奋斗、甘于奉献,创造了荒原变林海的人间奇迹,用实际行动诠释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铸就了牢记使命、艰苦创业、绿色发展的塞罕坝精神。他们的事迹感人至深,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生动范例。2019年9月25日,他们又被授予了“最美奋斗者”集体荣誉。
数不清的荣誉面前塞罕坝人很冷静,新一届领导班子及时启动了“全国学习塞罕坝,塞罕坝自身怎么做”的大讨论,深入开展“二次创业”,探索在新形势下发扬光大塞罕坝精神,再创佳绩的新途径。
2020年4月底,距离林区5公里的内蒙古自治区多伦县蔡木山乡突发森林火灾。为防止域外火灾烧进林场,塞罕坝森林消防大队接到命令迅速出动扑火队伍,用高压远程消防车沿公路两侧对火场东线、西线喷水。消防员们分成两个梯队分头灭火,打火头、攻险段,经过两个多小时奋战终于将与塞罕坝机械林场接壤地段的火灾扑灭了。
森林抚育是塞罕坝机械林场的日常工作,爬山像家常便饭。在森林抚育中,技术员们每天都要背负沉重的测量仪器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攀爬,有些地段必须牵拉附近的植物才能上去。酷暑时节阳光炙烤、蚊虫叮咬,严冬里冰天雪地、寒风呼啸,他们总是以苦为乐,一年一年尽着自己的本分。
生态旅游如今成了塞罕坝机械林场创收的一个重要渠道。林场自身在打造高品位旅游景区的同时成功控股整合围场县域的旅游景点,推动了围场文旅产业和万家客栈乡村旅游平台建设,带动了周边百姓的农家游、乡村游、手工艺品、采摘业、土特产品加工、养殖业等绿色产业发展。
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塞罕坝机械林场以集体名义获得了全国脱贫攻坚楷模荣誉称号,林场党委书记安长明从习近平总书记手中接过奖牌倍感荣幸。回到林场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传达会议精神,对“二次创业”进行再动员,他们决心不辜负社会各界的厚爱,发挥脱贫攻坚的带动引领作用,创造新的绿色奇迹。